中国电影，没它真不行？

（图/《无极》）

2005年发布的《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可能是第一个引发广泛关注的电影二创案例。

将近二十年过去，短视频彻底改变了当下影视剧制作和宣发的逻辑。泼天的流量，也让各大影视创作机构不得不重视短视频这一宣发阵地，主动与影视二创共舞。

✎作者 |赵皖西

✎编辑 | 谭山山

如同一颗药效强劲的胶囊药丸，短视频重塑了我们的精神生活，包括看电影。

近年来，我们所看到的热门电影，几乎都少不了短视频的二次创作（以下简称“二创”）。

从《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的“商务殷语”到《长安三万里》的“轻舟已过万重山”，再到《孤注一掷》中王传君的拜佛画面……这些电影二创，在短视频平台上爆火，进而带动更多影迷走进影院。

2005年，自由职业者胡戈在互联网上发布短片《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以戏谑、恶搞的形式讽刺了陈凯歌导演的电影《无极》。陈凯歌对此表示不满，并称“一个人不能无耻到这样的地步”。这可能是第一个引发广泛讨论的电影二创案例。回过头来看，当年人们对二创边界的讨论，是有价值的。

人民网2006年2月制作的《“馒头”官司：胡戈与凯歌的蚁象之战》专题截屏。（图/人民网）

将近二十年过去，短视频彻底改变了当下影视剧制作和宣发的逻辑。泼天的流量，也让各大影视创作机构不得不重视短视频这一宣发阵地，主动与影视二创共舞。观众也有了更多进行二创的动力和正义性，自诩“为影片宣发操碎了心”。

在这个短视频时代，作为中国电影消费者的我们，该如何看待电影二创？

中国电影，全靠二创？

不知不觉间，影视二创已经成为助推国产爆款电影的利器。

6月14日，第26届上海国际电影节期间，由抖音、央视电影频道联合举办的“2024抖音电影奇遇夜”在上海落幕。该活动以“在电影里遇见”为主题，邀请40个电影剧组、120多位影人嘉宾、30位抖音创作者共话光影。

参与这次活动的电影剧组、演艺人员、短视频创作者的数量，反映了这两年国产电影的盛况，也令人深刻感受到二创在电影宣发中发挥的重大作用。

“2024抖音电影奇遇夜”现场。（图/抖音）

2023年暑期档，《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一举成为现象级爆款电影。在路演的过程中，“商务殷语”“质子团”“哈基米”等热梗频出，主创与粉丝的互动，让后者成为影片宣发的“精神股东”。

《长安三万里》上映期间，演员车保罗再现片中晚年李白吟诵“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高光片段，在抖音获得超1000万次点赞。随后，“轻舟已过万重山”成为热议话题，不少观众也因此打算“二刷”乃至“N刷”这部电影。

（图/抖音@车保罗）

去年贺岁档，凭借一句“张万森，下雪了”，《一闪一闪亮晶晶》以超3亿元的预售成绩断崖式领先。这场雪在影院不断落下，也在短视频的小荧幕上不断刷屏。

今年春节档的大热电影《热辣滚烫》上映当天，其抖音官方号就新增2000万点赞。

除了助力票房，很多电影二创还激发了广泛的社会意义。

很多考研、高考的同学会用“轻舟已过万重山”的热梗，表达自己度过一段相对艰难的时光后的感叹、唏嘘；《第二十条》上映后，普法创作者、近千万级大V“律师张大姐”从法律工作者的角度，讨论正当防卫法理的社会意义。

很多经典老片也凭借二创翻红、破圈。去年8月，中国电影资料馆、抖音、火山引擎发起“经典香港电影修复计划”。该项目修复的4K影片，今年相继在北京国际电影节、戛纳电影节、上海国际电影节展映。

《武状元苏乞儿》4K修复版入围了本届上海国际电影节官方展映单元。（图/《武状元苏乞儿》）

更显著的例子是1982年的老片《牧马人》。在二创的助推及短视频平台的发酵下，它在豆瓣上的表现，由2019年的7.9分、6579个评论数，涨到如今的9.1分、超过9万个评论数。其中的经典台词“老许，你要老婆不要”，成为过去年代纯粹爱情的象征。

一方面，影视二创吸引更多年轻人走进影院；另一方面，它也让经典老片拂去灰尘，重回大众视野。

电影二创，从水火不容到深情拥抱

自《一个馒头引发的血案》激起广泛社会讨论后，电影与二创的关系，就一直处于界限不明、暧昧不清的状态。

先是“影视恶搞”登堂入室，被广大网民效仿，用以讽刺那些粗制滥造、观之如堕云雾的电影；随后，电影解读开始在视频平台上大行其道，“×分钟带你看完一部电影”这类微叙事、快节奏的系列视频在互联网上迅速走红，我们由此进入以分钟为界限的碎片化时代。

“图解电影”就曾以“十分钟品味一部好电影”为宣传点，在其网站上提供了《三生三世十里桃花》《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的“图解电影”图片集，后被优酷诉至法院。

《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海报。（图/《大军师司马懿之军师联盟》）

2019年8月，全国首例“图解电影”案一审宣判，判处被告构成侵权，须赔偿原告经济损失3万元。“三生三世十里桃花案”的审结，意味着影视二创的版权争议进入公众与法律界的关注视野。

2021年4月，中国电视艺术交流协会、中国电视剧制作产业协会等15家协会与5家主流视频平台、53家影视公司联手，发布了关于保护影视版权的《联合声明》，呼吁短视频平台和创作者提高版权保护意识，禁止对影视作品未经授权内容进行搬运、传播、二次创作。两周之后，有更多业内人士加入这场“正义之战”，超500位演员发布联合倡议书。

当时，很多观众认为此举矫枉过正，对影视剧片段做适度传播、二创无可厚非。甚至有人提出“没有二创，哪来票房”的观点。

《2021年中国短视频版权保护白皮书》显示，仅2019年1月至2021年5月，相关部门累计监测到300万个侵权账号，通知删除1478.6万条二创侵权及416.31万条原创侵权短视频，涉及点击量5.01万亿次。

《2021年中国短视频版权保护白皮书》采集的相关侵权数据。（图/《2021年中国短视频版权保护白皮书》）

没人能想到，仅仅一年之后，由于线下宣传渠道的哑火，各大影视宣发公司意识到短视频平台对于电影票房的强带动作用，迅速调整观念，与电影二创深情拥抱，翩翩起舞。

2022年7月19日，抖音和爱奇艺宣布达成合作，爱奇艺向抖音集团授权其内容资产中拥有信息网络传播权及转授权的长视频内容，用于短视频创作。这是“长短合作”跨出的第一步，为后续国产电影的宣发打下了基础。

短视频时代的“作者已死”

虽说不能将二创等同于剽窃，但从本质上来说，二创仍是一种“偷猎”行为。

法国学者米歇尔·德·塞托在著作《日常生活实践》中提出了文化上的“偷猎”概念。他认为，现代社会中的绝大多数人已无法生产自己的文化和艺术，但他们可以通过“消费的生产”将主流文化产业提供的文化产品作为单纯的“原材料”，创造性地使用或消费它们。

电影二创虽然没有照搬、传播电影片段，但它通常浓缩了其中最吸引人的部分，不仅剧透了精华内容，还将电影切割得七零八碎，破坏了其完整性和节奏感。

《日常生活实践》

［法］米歇尔·德·塞托 著，方琳琳、黄春柳 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2015

我们似乎很难由此做出价值判断，区分长视频与短视频的优劣。

法国社会学家罗兰·巴特于1968年提出“作者已死”的观点。他认为，叙述作品中的许多语句，实际上不能当作作者说的。他抛弃“作者中心论”说法，强调“读者中心论”，认为文本是一个多维空间，充斥着各种“非原创性”的书写。

如果把“作者已死”的论点应用到今天的语境，那么，电影的传播和解读也不应局限于原文本，而应由影迷、大众各自进行编辑、重组。

正如华东师范大学教授毛尖所说：“短视频里藏着这个时代的灵魂。全世界短视频创作者联合起来，未尝没有时代美学的新可能，当然，其中也包含了同归于尽的很大可能。”

（图/Unsplash）

参考文献：

[1]《短视频就是这个时代的形式》.毛尖

[2]《短视频二创“狂飙”，谁是最后的受益者？》.北大光华管理学院官网

[3]《短视频电影二次创作的版权问题探讨》.王瀚婕

[4]《整体比对与拆分使用：短视频二次创作的版权争议与协调——以近五年相关版权侵权诉讼为研究样本》.陈笑春、秦赛一

[5]《快感与版权之间 ：影视剧二次创作与其法律界限》.孙泽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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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丨赵皖西

编辑 | 谭山山

校对 | 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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