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经病”电影《从21世纪安全撤离》，为何没能成为黑马？

作者| 李寻欢

编辑| Mia

《从21世纪安全撤离》，大概稳坐今年最奇特影片了。

这种奇特体现在多个方面。一是风格。新颖、跳脱、疯狂、中二感满满，以致于剧本写好多年后仍然没有投资人看好，直到张若昀喜欢这个剧本，愿意出演“王炸”一角，才让影片得以顺利推进，并与观众见面。二是口碑两极分化。爱之者认为其是“年度最佳”，打完五颗星还要加N多感叹号，恨不得一天三刷；恨之者认为从导演到演员等主创都“多少有点大病”，打个喷嚏就能往返二十年是不合理的逻辑bug，且全片充斥着男性凝视，对女观众十分不友好。三是票房过山车。从“张若昀领衔主演”、看预告“预定烂片”的小成本影片，到口碑爆炸、点映上座率近五年最高的黑马之作，再到上映一周票房未破亿、口碑两极分化的中规中矩，该影片经历了市场小透明、黑马预定和“泯然众人矣”三个大阶段。《从21世纪安全撤离》这部非典型电影是如何诞生的？为何能让年轻观众如痴如醉，大喊“完美演绎我的精神状态”？《从21世纪安全撤离》《宇宙探索编辑部》等同类型的电影，又于当下电影市场有何意义？

成也“神经病”，败也“神经病”

在《从21世纪安全撤离》与观众见面前，导演李阳便在影迷群体里非常知名。他历时两年多独自制作的《李献计历险记》在豆瓣获得了8.7的高分，被誉为那个时代“最牛逼的国产动画”。

《李献计历险记》成功后，他得以与当时同样年轻的郭帆合作，联合执导了房祖名、王子文主演的真人版剧情长片《真人版历险记》，但资金、技术等各方面的掣肘，让该片仅获得了不足千万的票房和6.4的评分。这一项目的口碑票房双失利，在事实上宣告了李阳导演生涯的提前终结。

市场开始怀疑李阳的叙事方式是否不适合大银幕，李阳证明自己的方式，是埋头继续拍短片，又是两年后，《坏未来》出现，豆瓣评分8.2，但这一次，他没得到拍长片的机会，新写的剧本《从21世纪安全撤离》也不被影视公司们看好。这之后，李阳几乎在互联网上销声匿迹。在“历史上有哪些横空出世的人后来却又消息全无不为人所知？”的知乎问题里，回答大多是甘罗、徐福，但李阳的名字也在其列——李阳，坏飞行员，《李献计历险记》的作者，现已成谜。直到《从21世纪安全撤离》的剧本被张若昀看中，才得以立项拍摄。但该片同样遇到了资金问题，没能拍完剧本上的所有内容。李阳处理这个问题的方式，是在电影中添加大量不需要演员出现的镜头，如食品“加热”“膨胀”、漫画小人打架。这种画面在事实上部分定义了影片的风格，为它迎来了诸多拥趸的同时，也招惹了诸多非议。影片的核心设定，莫过于王炸、王诚勇、泡泡这三个被命运选中的少年，在1999年的暑假，拥有了打个喷嚏就能在1999年和2019年不停往返的超能力，面对反派毁灭世界的惊天阴谋，他们除了清澈的愚蠢、个位数的战斗力和激昂的热情以外，一所无有。

《我爱我家》《闲人马大姐》等影视剧，红警、16人街霸等游戏，铃声、空教室等中式梦核，让每一个经历过90年代的人都可以得到清晰的体认，并唤起他们的回忆与共鸣。

尽管00后无法像30岁以上的观众对影片中的大部分梗如数家珍，主角团又像《匆匆那年》《左耳》等十年前的国产青春片主角团们一样去恋爱、争吵、打斗、嗑药以及突兀地面临死亡。但00后们可以体认的是，高度视觉化、意念化、情绪化的创作，很大程度上削减了剧本老旧的不适感，夸张感、中二感、漫画感的一锅炖，更是让该片成为赛博菌菇，每一个喜欢的观众看了都会当场化身，并在观影时间内想要成为痛击岩石的浪潮。

神经病

出于对影片口碑的自信，片方在上映前夕开启了长达半月的点映动作，期望能借此带动票房腾飞。这种方式在前期非常有效。据猫眼数据显示，《从21世纪安全撤离》点映4天时，上座率接近80%，场均人次高达86人，是近五年全国范围内暑期档超百场点映影片中，场均最高的一部。单以上座率而论，比往年春节档影片最卖座的第一天还高。

但过于跳脱的风格、剧本的陈旧感、女性角色全员“刻板印象”，让这部被誉为“国产版《瞬息全宇宙》”的影片在面临更多观众时，遭遇了口碑滑铁卢。一二星的负面评价虽然不多，但在社交媒体上大量呈现时，还是让该片面临口碑两极分化，不利于新观众入场。与此同时，影迷群体的稀少与退场，则进一步稀释了影片的黑马之姿，可以说，《从21世纪安全撤离》成也“”，败也“”。

神经病

神经病

“二次元”电影，还是太小众

《从21世纪安全撤离》已上映一周，票房才刚刚逼近1亿大关。而在点映上座率和口碑双双爆表时，在B站UP主开启“年度最佳”的团建安利时，在一个个“我超爱”刷爆朋友圈时，市场对它的期待大多是3-5亿的小黑马。从这一维度而言，是《从21世纪安全撤离》等被寄予厚望的电影在市场表现上不及预期，造成了暑期档电影市场的低迷。尽管影片刚上映一周，还有充足的时间释放票房，但影迷群体已经基本观影完毕，B站的安利风潮也已散去，后续还要面临诸多大片的排片压力。8月9日，是徐峥自导自演的《逆行人生》，8月10日，是追光动画《白蛇》系列的第三部《白蛇：浮生》，以及朱一龙主演的《负负得正》。而8月10日的七夕档氛围，会让大量情侣观众首选爱情元素更加浓烈的《白蛇：浮生》和《负负得正》。

娱乐独角兽已经观看过这三部电影，虽然它们各有槽点，但卖点也非常坚挺，即使不能挽救疲软的暑期档，也不会流出什么排片空间让《从21世纪安全撤离》补上。因此，该片的票房注定稳定在1亿—1.5亿的区间。

就受众画像而言，《从21世纪安全撤离》吸引的主要是一年影院观影数在十部以上的资深影迷，以及B站喜欢“二次元电影”的Z世代群体。换言之，该片可以被看作“二次元电影”。就影片形式而言，《从21世纪安全撤离》与杨紫琼奥斯卡封后的《瞬息全宇宙》“贝果宇宙”非常相似，在点映刚开启时，不乏有影迷和媒体给其安上“国产版《瞬息全宇宙》”的名号。而在华语电影里，在形式、特点和内容上，可以对标的《从21世纪安全撤离》莫过于孔大山导演的《宇宙探索编辑部》。

它们都是当下电影市场的一个异类，风格新颖、跳脱，与一般剧情片截然不同。它们都由私人情绪搭建，一边规避现实世界的问题，一边通过热血的视听、浓重的情绪，来侵袭影院内的观众。它们也都解构了超级英雄叙事，前者讲述普通中二少年化身16人街霸，拯救世界的无敌没能，后者的主角则干脆是沉浸在民科世界的堂吉诃德。两部影片的主角都会做出一系列不理智的行为，比如小脑子的王炸，在输血后跟刘连枝拉进关系的方式是“得叫爹”，并开玩笑地说她的嗓音像崔健，比如唐志军会锲而不舍追求外星人，说老电视的雪花点不是雪花点，而是宇宙诞生时的余晖。但导演并未对他们展现出什么批判，而是给他们的行为赋予各种意义，这也是当下的年轻人们想要的。他们清晰地认知到自己在“间歇性奋发图强”和“持续性混吃等死”之间疯狂摇摆，拥有“今天也是活力满满的一天”和“忍不了了，一拳打爆地球”的美丽精神状态，他们不想接受所谓的过来人的建议，而是渴望有人懂得他们的感受，并一起发疯。这是泛二次元们对抗世界，寻找自我，给疲惫生活提供能量的方式。

但影片投资不高，制作规模不大，演员阵容不豪华，宣发经费短缺，难以找到能触及大众的话题，口碑又没有高到足够碾压同期所有影片，是它们票房不佳的原因。正如《瞬息全宇宙》虽然赢得奥斯卡多项大奖，但题材和阵容注定它不是什么大片，在国内几乎只有从业者和影迷群体关注，《从21世纪安全撤离》在受众上与其表现出相当大的重叠性，也印证了受众群体的小众。但从丰富国产电影类型、激起观众观影兴趣角度出发，此类影片还是有相当的意义。毕竟，在观众平均年龄逐步走高，年轻观众逐步减少的当下，能把Z世代从各种娱乐方式吸引到影院的，都应该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