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剧《9号秘事》主创中国行：揭秘悬疑IP何以常青

自2014年在BBC首播以来，英剧《9号秘事》共推出九季，凭借55集构思精巧的内容，在全球范围内吸引了一批忠实粉丝。今年5月，随着第九季的播出，该系列迎来完结篇。

第29届上海电视节期间，该剧编剧、演员史蒂夫·佩姆伯顿（Steve Pemberton）和里斯·谢尔史密斯（Reece Shearsmith）来到中国与粉丝见面，并参与了电视节开幕论坛等系列活动。

6月24日，作为“白玉兰飘香”惠民放映剧目之一，《9号秘事》在上海大剧院举办观影及主创见面会。活动开票1分钟即告售罄，是此次惠民放映最受欢迎影片前三名。当天，来自全国各地的剧迷填满大剧院中剧场，当史蒂夫和里斯现身时，他们以热情的欢呼，迎接两位通过荧屏熟识多年，而今终于相见的老友。

放映现场播出了《9号秘事》系列第一集和最后一集，跨越十年，演员和情节首尾呼应，令观众感到不舍。从杭州赶来的剧迷Lexie告诉第一财经记者，她从2014年开始追看《9号秘事》直到今天，通过大银幕观看完结篇的时候，忍不住数度落泪。在她看来，《9号秘事》的特点在于每一集短小精悍的故事里，情节反转和角色设计都别出心裁。

面对粉丝关心的《9号秘事》后续是否还会推出新的内容，里斯说，大家不必太过伤感，“《9号秘事》的大门虽然已经关上，但并没有上锁。”

电视节期间，史蒂夫、里斯和《9号秘事》制片人、白玉兰奖海外电视剧单元评委艾尔雯·戴维斯接受了第一财经的专访，分享了打造常青悬疑IP和创作精彩故事的方法。

25年的最佳拍档

史蒂夫和里斯无疑是《9号秘事》的灵魂人物，他们为该剧创作了55个类型多元的故事，在大部分故事中皆有参演，或担任主演。作为演员，他们配合默契，贡献了许多令人印象深刻的角色；作为编剧，他们在讨论中碰撞出不一样的火花，互相鞭策，为对方提供信心和支持。

史蒂夫和里斯在大学时代便相识，对喜剧、悬疑、惊悚题材的共同爱好，令他们成为固定的创作搭档。二人担任编剧、主演的黑色喜剧《绅士联盟》一炮打响，由此开始长达25年的创作和友谊，自此陆续合作了《疯城记》《9号秘事》系列，三部作品皆享有较高口碑和影响力。《9号秘事》是他们合作时间最长、创作集数最多的作品，包括编剧、拍摄时间在内，该系列累计走过了12年。

《9号秘事》是每集30分钟、各集故事独立的单元剧。因此，编剧可以探索不同题材的故事，挥洒天马行空的想象力，跳脱传统电视剧讲故事的方法，给观众带来源源不断的惊喜。每一集开头，当数字“9”以各种形式浮现，意味着一场神秘的冒险之旅即将开启。黑色幽默、反转情节、荒诞讽刺、人文关怀作为该剧最鲜明的特质，一直保持到最终季。

2014年，《9号秘事》首播，第一集《沙丁鱼游戏》奠定了该剧的暗黑风格和基调，也展示了编剧在有限空间内讲述高潮迭起的故事的能力，从一件小事、一个小物件出发，触角辐射至人性深处与社会暗面。《沙丁鱼游戏》通过一个英国家庭聚会时玩的类似捉迷藏的游戏，在衣柜这一狭小空间内通过对白和表演塑造人物群像，台词一语双关，最后五分钟的反转揭示了一桩儿童性虐待事件引发的复仇故事。

《9号秘事》的绝大多数剧集都需要刷两三遍才能厘清其中的所有伏笔和线索，令观众获得解谜的快感。史蒂夫说，他们在《9号秘事》中形成了一个创作方法，就是在讲故事的时候永远会设计一个表层的故事：“但在这个表层的故事下面还会再讲一个新故事，对于观众就意味着每一集都需要看两次。”

对于创作，史蒂夫和里斯有共同的坚持：不写出一个满意的故事绝不停笔。他们都是莎士比亚的粉丝，也有意识地从大量电视、电影和新闻当中汲取创作灵感，每一集故事都经过了反复推敲：首先花两到三周讨论故事概念，确定故事走向和角色场景之后再落笔，剧本的打磨通常要花一个月甚至更长时间。在漫长的创作历程中，他们推翻过许多剧本，其中有些花了数周甚至更长时间撰写，但因为无法找到合适的结局，最后都被投入垃圾桶。

落实到制片环节，从敲定合适的导演、演员，到拍摄、剪辑，每一集要耗费大约一个月的时间。因此尽管《9号秘事》每一集只有30分钟，每一季只有六集，前后给到创作者的时间也较为充分，在电视剧这种体裁上，也给予创作者充分的自由以探索剧集的呈现形式。

制片人的共同选择

悬疑类型的影视作品在全球范围内风靡，随着观众的阅片量提升，他们已经非常熟悉创作者的套路，有时在开头就能猜到结局，因此，只有出人意料的反转情节才能给观众带来惊艳感受。因此，创作者在每一季都需要不断突破固有范式，创新结构故事的方法。里斯说，九季内容，他们尽量不做重复和雷同的创作，令第九季也保持了较高的水准。

在55集中，不同类型的故事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比如《克里斯汀的12天》以意识流的形式展现因车祸处于弥留状态的女人，如走马灯一般回顾一生中最刻骨铭心的时刻，难舍却终将告别的故事，令许多观众心碎和感动。《静夜》以肢体喜剧的形式讲述两个小偷入室盗窃艺术品，目击一场谋杀案，反被杀手爆头的啼笑皆非的故事。这一集请到了卓别林的孙女出演，以致敬这位天才的喜剧演员。《三人行》播出时，官方宣布《9号秘事》停播一周，让观众误以为一档智力问答类节目替补播出，随着问答节目展开，参与者中一对母女间的操控关系逐渐显影，压抑已久的矛盾爆发，最后酿成杀戮，一些观众以为现场真的发生了凶案。

万圣节特别篇《死期》，在电视台以直播形式播出，主创设计直播故障，让观众误以为摄影棚变成灵异凶案现场，过程令人胆战心惊。

里斯坦言，十年来，写出别出心裁的故事变得越来越难：“观众慢慢熟悉我们的秘诀，就好像你要表演一个魔术，观众一直盯着你的手去看一样。我想要误导观众，但观众知道你将会如何误导他们。这个时候，你要做的是在光天化日之下，把里层的故事隐藏在观众的视野之下。”与此同时，里斯说，他们不会为了反转而设置反转情节：“除非反转是不可避免的。如果每次都有反转，那反转本身也会变得可以预见。”

在BBC有三十多年制片经验的艾尔雯告诉第一财经，事实上，在BBC剧集当中，像《9号秘事》这样连续制作九季的IP并不常见，他们通常只会预订一部剧集的一到两季。在《9号秘事》12年开发和创作的历程当中，一共与三位不同的制片人合作：“不同制片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剧集在任何一个时间点都可能会因为制片人风格偏好不同而被砍掉，而《9号秘事》得到了所有制片人、频道负责人和内容主管的喜爱。”

在谈到《9号秘事》时，艾尔雯流露出难舍的神情：“这是我职业生涯中的高光经历。”在她看来，史蒂夫和里斯毫无疑问是《9号秘事》真正的核心：“即便我们有非常优秀的制片人，如果没有好的故事和编剧，那也无济于事。” “如果六集都是非常棒的创意，要比八集不温不火的效果更好，在内容制作过程中，我们需要保持足够的耐心。”艾尔雯说。

包括《9号秘事》在内，BBC多部作品发行至海外，在全球范围内享有影响力，但艾尔雯并不建议创作者在创作之初就考虑如何拍出一部全球卖座的作品：“如果你以此为出发点，就会非常纠结，你会困扰于这个国家、那个文化喜欢什么。如果你觉得一个创意很好，情节有感染力，那么它在其他市场同样能够取得商业成功。”

作为制片人，艾尔雯认为不应对创作者施加收视率的压力，也不必过于纠结市场趋势：“等你把这些东西搞清楚之后，趋势就变了，还是要相信你的作品，拍你真正想拍的东西，如果你对自己的作品抱有足够的热情，这份热情一定会感染别人。”在她看来，相比于商业成功，作品受到观众的喜爱，对他们而言更有价值：“我们飞了12小时来到地球的另一边，看到中国观众非常喜欢《9号秘事》，这意味着我们创作的内容真正跨越了国界，这比赚多少钱更值得高兴。”

话剧版明年伦敦西区上演

在完结篇《勉励前行》中，史蒂夫和里斯从角色背后走出来，在剧中扮演自己。关于未来创作的讨论，两人出现分歧和争执，他们的表演真实自然，令不少观众以为这一切源自他们真实的经历。但史蒂夫和里斯说，在他们的创作历程中，从未有过如此激烈的争执，他们不会将创作当成一份工作，而是乐在其中。

里斯说，这份工作就是每天去办公室：“然后努力让对方笑。”史蒂夫认为，里斯是他见过最具幽默感的人：“没有人能像他这样逗我笑。”正是这份互相信任、彼此欣赏的友谊令他们的创作绵延25年之久，并仍在继续当中。

创作第一季的时候，史蒂夫和里斯从未想过《9号秘事》竟然能拍到九季：“我们甚至不知道是否会有第二季。”史蒂夫认为第九季作为完结篇是正确的决定：”在比较高潮的地方，为它划上句点。”

里斯说，《9号秘事》已经成为他们的日常：“想象一下，十年时间，每一年都做着同样的事情，这个事情突然结束了，一定会有巨大的空虚感。”生活中没有了《9号秘事》让他觉得不太习惯，但也松了一口气：“我们一直希望保持高质量的水准，我们自己也是《9号秘事》的粉丝，所以特别不想看到有人说，这个剧不要继续下去了。它停留在这里是最好的。”

《9号秘事》的剧集已经完结，不排除未来还会制作特别篇的计划。史蒂夫和里斯目前正着手《9号秘事》的话剧创作，预计明年1月在伦敦西区上演。里斯表示：“在告别电视剧之后我非常不舍，现在能在话剧上继续我们的工作，像是被救赎了一样，它能够帮助我们慢慢过渡到一个没有《9号秘事》的世界。”

史蒂夫半开玩笑地说：“也许我们真的会拍摄完结篇里提到的侦探喜剧《勉励前行》，再做十季，一直到退休也说不定。”他同时认真回应：“在这之后，我们想做不一样的尝试，或许不会再做30分钟的短剧。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找到真正能够触发我们创作激情的创作对象。”

在中国，《9号秘事》也达成一系列合作，其中包括由BBC授权的沉浸式悬念剧场《9号秘事》已在上海大剧院驻演半年，演出近160场，场均保持着高上座率，未来还将开发更多新故事单元。

担任白玉兰奖海外电视剧单元评委期间，艾尔雯密集观看了来自美国、德国、法国、意大利等国家的剧集，在她看来，这些作品类型多元，有些基于本土的文化和历史，有些取材于当代生活。在来中国之前，她通过一些视频片段了解到电视剧《繁花》：“与中国创作者的合作，BBC Studios的大门始终敞开，我们欢迎任何人与我们分享你的内容、剧本和灵感。”